张志坤
最近一个时期,脱贫成为中国比较流行的热词之一。政府已经决定,要在进入全面实现小康社会的2020年彻底完成脱贫任务,术语叫打好扶贫攻坚战,让剩余的7000多万农村贫困人口到2020年如期脱贫。 这当然是一件大好事。笔者工作三十余年来,参与介入的扶贫工作不少,耳闻目睹的所谓贫困与扶贫之类的事情,不可胜数,现在终于到了大面积收割收获的时候了,怎么能不令人高兴呢?
但兴奋之余,笔者却又平添了一份隐忧,那就是,表面上看得见的贫困消除了,而那些不易发现隐形的相对性贫困又该怎么办呢?
笔者以为,贫与富,从来都是相对而言的。贫与不贫,关键是谁和谁比,这就是贫困的相对性,学术一点的语言叫“相对贫困”。过去中国人讲贫困,主要是指“绝对贫困”,即那种衣不遮体、食不果腹,饥寒交迫式的贫困,这样的贫困在中国已经少见,试问,走遍神州天下,哪里还有穿衣服补丁摞补丁的人呢?哪里还有吃不上饭的家庭呢?除了极个别的特例,这样的情况基本上已经没有了。但是,相对贫困的状况却比比皆是,不但比比皆是,而且还相当严重。
一是许多人对必要的生活成本也难堪重负。
现如今的生活成本与过去的生活成本不可同日而语。经常有人开玩笑说,现在不要说活着好不好,就算有谁不想活了,想死,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,因为丧葬殡仪执绋之事,费用早已居高不下,至于想买块墓地在另一个世界存身,那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了。当然,这只是生活成本很窄的一个侧面,但窥一斑而知全豹,普通老百姓衣食住行、人情礼往、生老病死等,这些基本的生活需求,固然有人应付裕如,但对此捉襟见肘、拆东墙补西墙的人,则不可胜数。这难道不是一种贫困吗?
二是更多的中国人缺乏应有的发展保障
人不能仅仅满足于活着,像笔者这般,以为有饭吃、有衣穿、有书读,人生即足矣,只不过是“老来情味减”的心态而已。大多数人都要在生存之外寻求发展,即使自己对发展不怎么渴求,对子女发展的渴求也是旺盛和强烈的。但现实的情况是,许多人的发展环境日益严酷,特别是所需的成本及必要的经济支撑相当薄弱不力,比如,费劲力气读完大学的大学生们,大多渴望在北上广等大城市发展,可是他们中相当部分的人却解决不了住房问题,存身艰难;庞大的打工仔渴望在城市里发展,同样面临房子问题,对于绝大多数打工仔来说,在城市里买房对他们就是一个难以实现的梦想,而且就算其中个别的能买得起房,也难以解决户口等方面的问题。这虽然不是衣不遮体、食不果腹,但也是一种现代性的贫困,可称之为发展的贫困。
三是玲琅满目花花世界下的困窘。
贫与不贫,关键看和谁比。周瑜起兵,找巨富鲁肃帮忙,鲁肃指一囷相赠,非常豪爽。当此之时,家有两囷存粮的鲁肃就算富豪了。如果把这个富豪拿到今天比较,恐怕就是穷人一个。现如今的中国是比美国还花花的花花世界,富豪一掷千金,达官一掷千金,精英一掷千金,个个都上档次、有品牌。而老百姓呢?即使那些温饱小康的,也须锱铢必较地过日子才行,有钱与没钱,举手投足之间,行站做卧之际,判若云霓。萨特有言,他人就是地狱。中国的有钱人和没钱人之比较,是否有一个天堂一个地狱之别呢?相对于中国那些腰缠钜万的富豪们,有哪个老百姓敢说自己不是穷人呢?这种现象,恐怕也得称之为“相对贫困”。
所以,谈论当今中国的贫困,绝对贫困的问题固然重要,相对贫困的问题更值得高度重视,因为这是更大面积和更难解决的问题。目前看来,相对贫困已经不仅仅是社会分配与二次分配的问题,也不仅仅是经济结构的问题,而已经成为一种明显的社会结构。在相对贫困的表象的后面,更实质的问题是中国社会已然重新分出各个阶层,在当代中国市场经济条件下,各个最新塑造出来的社会阶层,不但已经相当程度地固化,而且已经展现出鲜明的代际传递效应。龙生龙、凤生凤,老鼠生儿会打洞,这是对当今中国人生存与发展相当直观有效的描述。
更严重的是,铸就上述结构性矛盾的各种政治、经济要素不是在减弱而是在持续地加强。也就是说,中国社会大面积深刻的相对贫困现象还在加剧而不是减弱。笔者以为,这种结构性矛盾必然反映到现实的经济社会中来,以至于在现实中造就许多奇葩现象,比如生产过剩问题,一方面供给侧出现了过剩,生产相对过剩,一方面还存在大量的相对贫困,那些人有需求却无购买力。具体到房地产,大概就是一个典型,一方面城市中大量闲置房卖不出去,一方面大量需要房子在城市生存发展的人,却无力购买城市住房,这说明了什么问题呢?
这说明,中国经济的结构性矛盾可谓大矣!中国社会的结构性矛盾可谓大矣!笔者实在不懂经济,只能以杞人之忧做此警世之思!